迟灯

——概率具有矛盾的一面。 

——即越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不一定能够发生，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有可能发生。   

「然而常发生的是，」他笑了起来，「由于我们执着地追求那些不可能中的奇迹，反而看不见一开始就一直存在的可能。」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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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浩贤无法毫不动摇地坚信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够维持到一切都归于尘土，但他能确定再过多久他也不会忘了那一天。

记忆里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日的下午，自己为了帮别人送东西去了位置较偏的一栋教学楼。 本以为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么想的他没多久就发觉自己低估了学校那些上上下下的楼梯和被淹没在行道树中的道路。盯着手机上拍下的地图兜兜转转许久才到达，游浩贤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大概只要原路返回就行了吧。 

下楼的时候游浩贤觉得这玩笑开大了 。   

门卫总是十分尽责地准时在五点锁上主楼梯以外的楼梯门，今天也不例外。 因为忘记看时间走不回去这锅得自己背。游浩贤困扰地抓抓头发，决定随便逛逛，只要一遇到这里的学生就问回宿舍的路。 

在兜兜转转好几圈后他终于下到了一楼，来时的门已经锁得死死的了。看来真的只能找另一个门了，拜托这时候一定还要有人在啊。他在心里默默念叨。  

 走廊尽头的画室的门虚掩着，游浩贤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改变一个人需要多久？一生或是一天？ 

「那都太久了，」他说道，「一秒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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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围着一条长长的黑色围巾，面朝着大片的玻璃墙在画着什么。那人背对着走廊，游浩贤看不清那人的脸也看不见笔下的画。于是他有些好奇地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面看去。 

吱呀—— 

该死自己怎么就碰到门把了。   

里面的人笔一顿，转过身朝门这边看来。

下一秒游浩贤迅速转个身躲进了墙角。 但一秒就足够看清很多东西了。

 游浩贤觉得打死他都忘不了那一秒。见到那个家伙的第一秒。  

 他看见了那人微微皱起的眉，沾了些颜料的好看的手，被身后的光勾了一圈金边的黑发，甚至看见了那张画布上花朵栩栩如生的轮廓和深深浅浅的阴影。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他与那双金色的眼睛对视的那一瞬，即使那看上去像是凝着不化的冰，他仍感到自己所有的思绪都被燃烧殆尽。像是隐匿在深海里的鱼，偶然一日靠近海面便被穿层层冰封仍耀眼的阳光所吸引，忘了一切地想要去靠近。他甚至未曾感受到那光芒的温度，却执着地相信那是自己需要的。 

游浩贤感觉自己几乎被那个眼神压得要喘不过气来，他听见加速的心跳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 

在不曾见光的心底里，有什么东西被毫无预兆地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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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游浩贤在那间画室外面站了很长时间，直到那间画室被暮色包裹、那个人收起了画笔，他才小心地推开门走进画室。   

「同学你好，我想问……」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话刚出口便被黑发的青年打断，游浩贤感到有些尴尬，微微偏过头避开青年的视线，假装去看那幅画。   

「也没有很久，刚看你在画画没敢打扰……好漂亮。」

 画布上是一树开得繁盛的藤萝，那深深浅浅的紫色让游浩贤呼吸一滞，忍不住低声道。 

「如果……抱歉。」

 「如果什么？」 

 游浩贤心里直呼糟糕，他记得画画的人通常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画评头论足，更别说自己这种完完全全的外行。但黑发青年沉默的注视让他无法保持沉默。 

「如果画上再多一点什么，比如一只鸟、一只猫、甚至是一个人，会不会更好些？单单只有花可能有点……」

 啊啊，语言怎么能混乱成这样。游浩贤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平时那种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的状态是被自己吃了吗。   

「……嗯。」 出乎游浩贤的意料，青年没有露出不满的表情，只是应了一声。

 「你刚是为什么来这？」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从这回宿舍楼的路，」终于想起自己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由于不太想暴露自己是个路痴的事实，游浩贤停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我第一次来这栋楼。」   

青年思索了一下道：「我也要回宿舍，等下一起走吧。」

 「那真是太谢谢了。」游浩贤想努力不让过分的欣喜显露在脸上，但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了，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  

 「霍琊。」说完青年便弯下身去拾地上掉落的铅笔和纸张。 

「游浩贤。」游浩贤保持着嘴角的弧度，也弯下身去帮忙收拾。 

有那么一下两人的手撞到了一起，虽然彼此都不曾说什么，但是游浩贤感觉到从手上传来一种微妙的温度。 

那温度从指尖蔓延至全身，连心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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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的路上霍琊什么都没有说，游浩贤也就默默地跟着。 天已经半黑了，两旁的路灯却还没亮。游浩贤感到心里一阵紧张，胡思乱想着要是没看清路摔跤就真是要窘死。 

「？」 

直到走在前面的霍琊带着点疑惑转过头来，游浩贤才发现自己已经落下了几步路。 

「抱歉，太黑了不敢走快，怕摔了。」他快走了几步追上前面的人，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等追上来后霍琊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脚步放慢了一些。   


「到了。」
「……！」

 突然意识到要停下来了，游浩贤一个趔趄，感觉身体就要往前倒去。 刚感慨完就出状况，简直蠢爆了。 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霍琊的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
「……谢谢。」稳住身体后游浩贤匆忙地说着，像要掩饰着什么一样地快速向前迈了好几步。

宿舍楼已在眼前，最后的夕照在楼群之间染红了一线的天空，从缝里泻出一小片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游浩贤回头看向霍琊，开口道： 「谢谢。」 
「没事。」说罢霍琊便走向了左边的楼。

不再被那双眼睛所注视，游浩贤感觉自己渐渐找回了平时的思绪。

然而那双眼睛已刻入记忆深处，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TBC